第二日，尘间留有惊呼。
骤雨不知何时停，夜半时分，天神下凡，带来夜里的初雪，一朵一朵，一片一片，迎风而如落花流去，点点滴滴装饰着一草一木，一墙一瓦。
银绒素裹，万树寒无色，琉璃世界，青山成玉骨。
今年的初雪来的晚而唯美。
纷纷扬扬飘落，未随寒风，白昼之间，不同桃李混芳尘。
白气从口唇中呼出，很快消散。
竹不归看着这雪白的世界，不少女婢都已经在偷偷拿着雪玩闹了，嬉笑声轻轻的，为这冬色增添一模俏丽。
不知道秋雨醒了没，她很不喜欢冬天，也不喜欢夏天。
严寒酷暑对于曾经的她来说，都是生命的鬼门关，尤其是冬天。
老人有言，若能熬过一个冬天便能再活一整年。
很多人都是死于寒冬之际。
这个季节并不是所有人都会像那些婢女一样，在雪地里面追逐打闹。
行廊弯曲，百转又回肠，愈静深。
烟行云早起了，难得的出了屋子，披了一件厚实的貂裘，站在屋檐下，身旁没半个人影，大抵也是趁着她们都不在才敢出来，那身如弱柳，颤颤巍巍地伸出手去接飘落的雪花。
苍白的有些透明的肌肤几乎要去那雪色融为一体，烟行云身子本就不比寻常男人健硕，眉眼间又是女子的风流婉转，细腻如画，竹不归一眼望去，恍惚间以为是天宫仙子，竟看得出神。
吹来一阵寒风，烟行云喉间灌入一口冷气又咳嗽起来。
竹不归急忙过去扶住他，将他搀扶着进了屋内。
暖气袭来，化去冰霜。
“忘记我如何叮嘱你了吗？就你这身子骨还出去吹冷风，是嫌自己命长？”竹不归难得地蹙眉，给他沏了一杯热茶，“你身边的人呢？”
烟行云又躺回了暖烘烘的被窝里，接过那碗茶，朝着有些气愤的竹不归摆摆手，轻笑道：“她们为我去准备药膳了，不碍事，你也别告诉她们，待在屋子里久了，就想出去看看。”
他是羡慕极了那些嬉闹声，不能玩了，总不能把观望的资格也剥夺了。
这条命靠着各种药吊着，毕竟他是烟府的独子了。
竹不归沉默着，不知该说什么。
烟行云素来和善又乐观，不抱怨也不怎么发脾气，规规矩矩的，只是这样就显得更加可怜。
“对了。”烟行云见他嘴角的淤青有些严重，“那件事我已经让人告诉父亲了，你放心，有烟府在，定会为你讨回公道。”
竹不归微微一愣，嘴角泛起一丝苦笑，牵扯着伤口又只好收敛起笑容。
从前他都忍惯了，只觉得他们情有可原，毕竟失去了至亲，挨一顿打受几次气和误会都揭过了。
时景从前受伤住在竹林雅苑时，他的脾气冷硬的狠，碰上一来找事的便是拔剑相向，他们也是一群欺软怕硬的，那段时间应该是他最安静的一段时间了。
只是最近多了秋雨，秋雨还小，竹不归不想让她看见这些脏东西。
人善没有错，善过了头便是蠢。
“从止，我知你心里所想，你是医者，医者父母心，心怀仁善这点谁也不会反对。”烟行云望着茶水中自己那模糊的倒影，“可是你也要明白，救一人易，救天下人难。”
在和平年代都不一定能事事顺遂，更何况是这么个朝夕不保的境遇，天灾人祸样样俱全，谁晓得你是不是还有命活到明天？
对别人广发仁心，倒不如先独善其身，有能力了再去达济天下。
竹不归微微垂首：“我明白。”
“所以那件事你就不必管了，烟府会替你解决，杀鸡儆猴你才不会被人当做软柿子捏，我们烟府会是你的后盾。”
善无城，姓烟。
杀鸡儆猴吗……
竹不归点点头。
烟行云扯出一个柔柔的笑容：“记得，这次新年来烟府过，带上你那小妹妹。”
说到秋雨，他也该回去了。
那丫头离了他一夜，不知道习惯不习惯呢。
（本章完）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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